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犯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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犯禁

有杏需求並不可恥, 倪薇在初中的杏教育課上了解過。她就讀的學校學費高昂,但教學硬件確實配得上這份高昂, 雖然男同學不論什麽階層、什麽年級都是一副爛俗德行。

十五歲的時候, 因為青春期的躁動、對身邊異性的看不起,且剛巧了解到有女用玩具這種東西,倪薇就給自己買了一個嘗試。

她還記得那是她第一次使用網購軟件, 因為不太熟悉操作,又怕被人發現,就把地址信息填寫成了謝懷雋所在的公寓。

那時她天真地以為, 謝懷雋出國留學不會回來了,結果去拿快遞才發現,原來他早就回國了,只是沒和家裏人說。

那天北城落了雪,寒風凜冽, 實在不是適宜在外久留的天氣, 室內有恒溫的地暖, 謝懷雋給她泡了杯茶, 讓她喝了茶找完快遞就坐車回家。

事實上,倪薇根本不想和他有太多交集,況且還是因為玩具的快遞寄存在他這裏。

她外衣圍巾針織帽都沒脫, 直接蹲在地上翻找,找了半個鐘頭無果,謝懷雋大概是嫌她太墨跡了,親自端茶走到跟前, 低眉睥睨她, 問買了什麽,需不需要幫忙。

倪薇當然是拒絕。

當時她對這位不茍言笑的小叔叔還很犯怵, 於是蹲在地上就順便跪下,懇請他千萬不要拆快遞,直到自己找到想要的東西。

他同意了,結果沒過多久,倪薇才發現,其實玩具並沒有發貨。

而且他歸國的那段時間,她的學習成績一直不是很好,在長輩的施壓與擔心快遞被曝光情況下、倪薇只能不情願、慫慫地留在謝懷雋家,進行每天三個多小時的托管輔導。

他總是板著一張臉,教育人的口吻淡漠又不留情面,倪薇害怕他,也討厭他。

她想,她可能永遠都不會喜歡小叔叔,永遠。

歷經長達半個月的非人教育後,倪薇如願拿到快遞,誓死絕不再去謝懷雋的公寓樓。

那個代表“不祥”的初版兔兔玩具,是她在集訓期間壓力太大,決定放開雙手才使用的。

很不幸的是,直到高中,哪怕與謝懷雋沒有太多交集,她也依舊被他管控著。

而且剛巧,她就是在他高強度的“施壓”下,才決定回家嘗試的。

嗡動的顫抖下,她的呼吸變得不平穩,視線也逐漸朦朧,把衣架上掛著的西裝外套,看成了男人落拓的背影。

基於現實帶來的效應,倪薇居然在夢裏很好地補足了當年荒謬的後續。

一覺醒來時,倪薇感覺渾身酸澀,脖子好像落枕了,而且……

為什麽謝懷雋總是陰魂不散。

她甚至還背叛了小時候的自己,真的對他動過心!倪薇在心底虔誠地向初高中時的自己道歉,阿門。

周末和他回家簡直就是重大的錯誤,倪薇狠狠記了一筆,誓言下周絕對不重蹈覆轍。

轎車開到距離校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路旁,倪薇擡手示意剎車:“停,我就在這裏下。”

謝懷雋調轉方向盤,將車停在路邊,偏頭平緩道:“行李太沈,我幫你送過去。”

不就一個畫袋。倪薇回絕:“我自己可以,而且本來我也沒想讓你送。”

她伸手擰門把,車門是被鎖住的狀態,根本推不開。

倪薇扭頭回望他,眉頭微微皺起:“開鎖。”

謝懷雋的目光深沈而綿長,向她伸出了一只手,掌心向上,像是在索要。

放在之前,倪薇一定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,可相處了這麽久,這點小心思她怎麽可能讀不懂。

她把手放到他掌心上,啪的一下,有點洩憤的意思。

但謝懷雋根本不在意她這點微不足道的力度,反而握緊手將她牽扯到懷裏。

倪薇的下巴埋在他肩上,後腦勺又被他以掌按住,根本沒有後退的餘地。

他低沈的嗓音帶有熱氣:“這周有時間給我打電話,發消息也好,讓我知道你在做什麽。”

倪薇稍微偏了偏頭,悶聲問:“你這是請求還是要求,根本不合規。”

謝懷雋笑嘆:“就當我提前透支積分。”

倪薇覺得莫名其妙,稍微從身前抽離,直視著他一字一頓:“你哪裏來的積分,早就被我扣光了,你現在是負分的人,大負翁!”

說到“大負翁”三個字,倪薇還戳了戳他的心胸。

謝懷雋的胸腔微不可查地顫了下,眼底藏有玩味的意趣,總讓人覺得不懷好意。

倪薇鼻子輕皺,徹底把他推開:“笑什麽笑,你不會覺得自己一無所有就可以不怕失去了吧?”

“不是一無所有。”謝懷雋糾正,眼皮微掀,語氣透著認真:“我還有你。”

他總能在莫名其妙的時候蹦出奇奇怪怪的話,倪薇溜圓的雙眼微瞪,轉身撇開馬尾辮,下令:“開門。”

噔的一聲,門鎖開了。

下車的不僅僅是她,還有謝懷雋。

他將後備箱打開,擡起畫袋,幫她別上肩帶。

剛背上時還不是很沈,直到謝懷雋說他會松手,倪薇才感到這畫袋的分量有多壓迫人。

謝懷雋同樣看得出倪薇的吃力,再度提起帶子,垂眼關心:“背得動嗎?”

臨近五點鐘,校門口周圍來往的人不算少。

出於心底的怯意,倪薇迫不及和謝懷雋割席:“背得動,你快走。”

謝懷雋並沒有被催趕的自覺,依舊重覆叮囑:“要記得打電話,發消息。”

倪薇有些煩:“以前我也這麽求你,你不也沒做到,你最好是像從前那樣,對我冷淡,忙工作。”

聽著像置氣的話,但其間的埋怨,占比似乎只有一半。

謝懷雋垂眼註視她,良久,略一頷首“嗯”了下:“不管多忙,我都會等你。”

倪薇大抵是不願多糾纏,話剛說到一半就直接走了。

謝懷雋站在原地,後備箱的門沒來得及叩上,始終眺著倪薇。

“先生,你想要花嗎?”

後方傳來女孩怯生生的問話,謝懷雋還未分神瞥去,那女孩就把推車拉到跟前,靦腆地笑了笑。

謝懷雋看眼推車上的花,其中有玫月季、滿天星,中間的玫瑰雖然不是薔薇,但開得還算艷麗。

只不過,倪薇恐怕並沒有手去捧花。

女孩鼓足勇氣,攥著手機又問:“如果您不喜歡這些,我過兩天還會再紮新的,要不加個微信?”

“不用。”謝懷雋淡道,看眼她的推車,問了句,“車上的花我都買了,推車能借用嗎?”

女孩楞了下,和同夥的另一個人交換眼神,沒太明白。

但很快,她們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。

三百塊到賬,謝懷雋的後備箱放滿了各類花束,兩個女大學生拉著推車,哐當哐當跑到倪薇身邊,還有些喘。

“同學,你把你的畫袋放下來吧,我們這個推車正好可以捎一程。”

“對,幫你搬到宿舍門口都行!”另一人附和。

倪薇本來還在負重前行,眼前突然多出兩個女生,紛紛伸出援助之手還大發善心要送到宿舍門口,她人都懵了:“啊?”

在回程的路上和兩個學姐聊天,倪薇才知道,原來是謝懷雋買下了推車使用權。

三百塊的跑腿費,怎麽感覺好貴。

倪薇砸吧嘴,有些肉疼,不過一想那些花都買了,三百塊對謝懷雋而言,好像也不算什麽。

回到宿舍,倪薇把畫袋放下,撈起手機坐在椅子上,突然很想質問他幹嘛花這錢。

思緒在腦海裏閃過,倪薇倒吸一口氣,發現這是個陷阱,是引誘她發消息的陷阱。

可是怎麽辦呀,她真的好想隔著屏幕虛空揪他領帶,責問怎麽可以亂花錢還讓她跟陌生人尬聊一路。

倪薇賭氣,將手機叩放到桌上,剛撂下沒多久,手機震動了下。

拾起來看,是謝懷雋發的消息:【到宿舍了嗎?】

好哇居然擅自給她發消息!倪薇再度抓到把柄,雄赳赳氣昂昂地回:【扣分,負翁先生。】

路旁的邁巴赫向前行駛了一段路,於靠近北區十二棟宿舍樓旁停擺。

屏幕裏接連跳出了兩條消息,一條是問責,一條是生氣的表情包。

謝懷雋低眉輕笑,字斟句酌地編輯消息,發送過去。

倪薇:【從現在開始,我要對你采取拉黑模式,120小時後再找我,勿擾。】

不出意料的應對舉措,但120小時的拉黑,實在太漫長。

謝懷雋心底輕嘆,透過窗眺向宿舍樓,能想象到小姑娘抱著手機怒氣沖沖的模樣。

這位管理者總是想一出是一出,不嚴謹、愛發火。

但足夠鮮活,也願意待在他身邊。

這樣就夠了。

謝懷雋低低輕哂,踩下離合轉動方向盤,向大道駛去。

-

倪薇確實不夠嚴謹,也不夠堅定,在拉黑不到三個小時後,因為太無聊,又把他從黑名單裏拽出來了。

她想看看謝懷雋又發了什麽,但拉黑期間的消息,根本看不見。

黑漆漆的熄燈環境裏,微亮的屏幕實在刺眼,倪薇眼角有些酸,最終把手機放到一旁,往上拽了拽被褥,埋過下巴。

這學期的課程量不比去年少,才剛上大二,倪薇就從旁人口中,感覺到對未來前程的那麽一絲絲迷茫感。

同宿舍的沈飴靈計劃考研考教資,紀若盈在備戰雅思考試,做好了出國留學的充足準備。

只有她,一個徹頭徹尾的小鹹魚,還在享受混吃等死的大學生活。可是才剛大二,享受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?

這個松弛的觀念並沒有很好地說服自己,迫於周圍壓力,倪薇也開始著手查資料,規劃未來。

周三下午,專業老師組織了一場講座,有往屆學姐學長上臺演講自身經歷和經驗,以前倪薇最煩這種活動,只覺得毫無意義且浪費時間,可她現在不這麽認為了,在下面很認真地做筆記,結束了還去找學姐學長要微信,方便線上溝通了解。

做到這種地步,其實倪薇腦海裏還是沒有很確切的未來願景,她不想當老師,因為已經體驗過且不覺得輕松;她不想爭保研名額,在校內實在卷不過別人;如果是出國留學,又要提高英語成績,而且……

這個“而且”,在刷到學姐朋友圈時,稍微戛然而止了一下。

學姐分享了在外留學的經歷,說是經歷也不算,就和其他普通朋友圈一樣,都是些吃喝玩樂的動態,稍微夾雜那麽一點點吐黑泥。

倪薇沒有體會過,自然無法共情黑泥裏的事情,可就是因為這份“不痛不癢”,她突然有種很空虛的感覺。

這很難去描述。

她所在的家庭,不論階層還是背景,對頂級的教學資源總是唾手可得,即便是沒什麽能力的人,也能由家裏出資出力,包裝成光鮮亮麗的樣子。

謝氏是鐘鼎之家,爺爺奶奶疼愛她,自然願意給她餵資源,她不需要做什麽,只要肯開口,一定可以獲得在外瀟灑幾年的機會,拿著所謂的名校畢業證當海歸名媛。

這沒什麽不好的,畢竟沒有人能拒絕輕松的事。

有天晚上,倪薇打開了許久沒登錄的視頻賬號,翻起之前和X92的聊天記錄。

剛開始時,倪薇真的尬得不行,可看到謝懷雋那通長篇大論的回覆,心裏莫名多出了別的情緒。

明明她很討厭、很反感他的欺騙。

但不可否認的是,他確實教會了她許多,不論是暑期、剛開學,還是分開後的日子。

交友方面,為人處世方面,學習方面,他滲透得太多太多了,即使到現在,倪薇也依舊有著記賬的習慣,甚至因為他,還拿到了四級證書,仿佛每呼吸一口氣,都有他的存在。

周末紀若盈會去雅思機構上課,倪薇想了想,問:“我可以去旁聽咨詢一下嗎?”

紀若盈點頭:“當然可以啊,周末你不回家了?也打算出國留學?”

倪薇很含糊:“了解一下吧,有點兒興趣。”

是興趣嗎?她在心底打了個問號。

她當然吃不了太多學習上的苦,光是考四級、搞大創就讓她苦不堪言。

十九歲的時候想長大,直到二十歲,她也是這麽想,只是原因不一樣了。

那時她是迫不及待要成為大人,站在謝懷雋身邊,但現在,她真的不想再繼續依賴他,被他禁錮著。

不是一心求學也好,有其他理由也罷,君子論跡不論心,她想擺脫謝懷雋的掌控去留學,靠自己。

倪薇知道,每周五謝懷雋都會來校門口接她,不論她是否同意。

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斯文敗類、大騙子,定制的條規對他而言,反倒成了情趣。

他不好糊弄,所以必須做足糖衣炮彈的戲碼。倪薇緩緩吐出一口渾氣,撥去電話。

電話幾乎是被秒接,耳畔傳來男人輕緩、帶有笑意的聲音:“想我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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